電視探索被忽略的英國黑歷史

英國王室是今年電視界的熱門題材,ITV在秋季播出大製作Victoria,由於Doctor Who中飾演Clara走紅的Jenna Coleman擔演維多利亞女王,取得不錯成績。十一月頭Netflix推出他們耗資過一億英鎊的重頭劇The Crown,由英女王結婚一刻說起,講述她如何由「爛漫」母親蛻變成女王。此劇由專寫政治、英國王室的編劇家Peter Morgan(代表作The Queen)創作,剛巧亦有當年Jenna Coleman在Doctor Who的拍檔Matt Smith出演菲臘親王。

雖然BBC 常被垢病過份唱好皇室,但今年他們沒有跳入這個皇室狂熱,反而推出了一系列探討黑皮膚、有非洲血統的英國人在英國社會及歴史上的地位的紀錄片。基於其殖民歴史,現今的英國是多元文化(multicultural)社會,「黑人文化」在近代英國文化及歴史上均佔了重要位置是常識,但意想不到的是,原來黑人在英國歴史上的痕跡最早可以追遡到1700年前的羅馬帝國時代。

黑人縱跡最早追遡到羅馬帝國時代

說到英國歷史,通常都是皇室主導,「白茫茫一片」,黑人通常都沒有什麼位置;同時當代傳統英國人對自己的白人英國人身份十分自豪,「傳統英國」幾乎就只會想到中產白人家庭在嘆茶吃餅,那有一點黑?在 Black and British: A Forgotten History中,歷史家David Olusoga則告訴我們或者「傳統英國」的形象其實並不應是那麼「純白」的:他帶領我們追尋黑人在英國歷史上擔當的角色,發現原來在英國歷史中有很多黑人的痕跡都是被遺忘及忽略的。例如原來1700年前羅馬帝國時代,在英國有非洲藉的羅馬人生活在當時的英國,根據人類學家進行的考古抽樣研究,在York省中,當年著名的羅馬城市會有一成人會是非洲人,即是當時York的這些地方比起現今的York更多元文化。考古學家更表示雖然羅馬人都是不好惹,十分兇狠,但膚色呢,他們卻不會戴有色眼鏡看待——即是原來社會現在對膚色的偏見與分類,可能只是在近幾百年隨著文化發展而成的產物,亦意味著,樂觀地看的話,可能在未來的社會中種族歧視亦會不再存在。

之後David Olusoga帶我們追查英國十八世紀Georgian年代。影響甚深的英國文人Samuel Johnson在牙買加Jamica 帶了Francis Barber回英國成為他的僕人。二人感情甚深,最後SJ 把Francis Barber的名字加入遺囑中,成為其中一遺產承繼人(residual heir),而Francis Barber的畫像現今亦在SJ的故居中。SJ死後Francis Barber 移居到SJ 故鄉,與本地人結婚生子。直至現在他在英國的血統已有五代,但由第三代打後的後人已具「白人外表」,像第五代的的Cedric Barber,他一直以「傳統英國人身份」而自豪,對自己有非洲血統全不知情。直到他過了五十歲,認真調查家族的根,才發現原來自己就是Francis Barber的後人。考古人類學者估計在十八世紀大概有一萬至萬五的黑人人口,按計算即現今大概有二至三百萬英國白人都有黑人祖仙,而大部份自己都不知情。

黑人家庭輸在起跑線

另一邊廂,演員David Harewood 則問一個很簡單的問題,同時是其紀錄片的名字:英國會否有黑人首相(Will Britain Ever Have a Black Prime Minister)?紀錄片調查究竟在英國成長的黑人有多大機會成為英國首相,從社會地位、經濟能力以及社會對黑人的偏見等方面切入,結果發現要有英國黑人首相,機會率是一比一千八百萬,比白人孩子成為英國總統的機會少九十倍。

要融入任何社會,其中一重要秘訣就是不要「突出」,不要不一様。作為明顯外形不一樣的黑人群族,要在白人主導的社會上成長明顯會是更加困難,事倍功半,更不要提他們背負著的悲痛黑奴歴史了。Being Black, Going Crazy? 就是調查為何黑人在英國比起白人有較高百份比有精神情緒病的紀錄片。不過,問題太多太悲觀了,最後介紹的Black is the New Black 就從正面樂觀角度出發,找來一眾英國黑人名人與成功人士講述自己的成長及身世,立意「黑」就是新的潮流。

就讓世界充滿「顏色」,我們的內心則愈純潔無色吧。

原文刊於明報2016年11月17日沙發薯


女性從電視箱站起來

今時今日女權主義feminism已成主流,不少女學者及名人以feminist自居之餘,更多女創作人用作品鼓勵empower女性。近年在流行文化上亦漸多堅強有型的女角色,Star Wars新主角兼Jedi的Rey或Frozen的Elsa,都是新世代女icons。電視上,The Guardian亦形容2016年是女性重要一年,更多女主角作故事主導,角色進一步走出stereotype,這兒也談談最近3部有關女性的出色電視劇。

中性筆名闖文學世界

經典19世紀小說《咆哮山莊》或《簡愛》均為英國文學重要作品,Kate Bush的經典單曲Wuthering Heights來自前者,楊千嬅的《簡愛》的名字亦是挪用Jane Eyre。不過,這兩本書有個背景故事在香港或者甚少聽聞:作者Charlotte Bronte、Emily Bronte與她們同是作家的妹妹Anne Bronte有Bronte Sisters之稱。一門三女傑,有兩本殿堂級作品流傳橫跨三個世紀,已夠傳奇,但原來她們出書的過程更戲劇化。

19世紀初女性地位自然是低,文學界亦是男性的世界,當最年長的Charlotte決定嘗試在文學界發展後,即提出要秘密地以中性筆名扮作男士公開作品。

Bronte三姊妹與有眼疾的父親並家中排行第四的唯一男丁Branwell,一同居住在英國北部Yorkshire郊野。其母及兩姊在她們年幼時相繼離世。Bronte姊妹在1847年同年在文學界出道,各自出版首本著作,Charlotte以Currer Bell名義推出《簡愛》,Emily則以Ellis Bell名義推出《咆哮山莊》,Anne則化身Acton Bell推出Agnes Grey。三個作品都獨特嶄新,尤其在取材與對女性的描述方面,《簡愛》更即時取得商業成功。

不過,死亡繼續纏繞Bronte一家,1848年,她們的首部小說出版後一年,Branwell健康因過量飲酒而急轉直下,在9月死去,年僅31。Emily在不足3個月內亦離世,30歲;最年幼的Anne於5個月後死去,29歲。現今學者普遍估計所有家庭成員的死因都是肺癆。

搖滾世界女rocker

故事於電視劇To Walk Invisible中有出色的敘述,編劇Sally Wainwright是近年英國大熱的Happy Valley的創作人,亦有其他作品如Last Tango in Halifa及Scott & Bailey等,亦是叫好叫座。她的作品一向擅長描寫強悍女性角色,來自Yorkshire的她亦愛以她熟悉的英國北部作故事背景,所以由她來說Bronte的故事便是最適合不過。

現代女性在不同層面亦需面對其他「女性」的挑戰,像BBC改編自同名小說新劇Apple Tree Yard中,Yvonne Carmichael便可充分證明。此劇其實是有關中年事業成功的科學研究員Yvonne的偷情故事,原本偷情沒多特別,但同事發現她偷情,並用此藉口將她強姦,那就令整件事複雜起來。她不敢報警,也不敢告訴她丈夫,她明白這樣做她的私事,過往感情史,她的道德均會成為大眾的事,被分析、討論及評價。更甚是上到法庭因着「不守婦道」的形象,隨時會輸掉官司,最後卻換來意外地沉重的代價。

最後要提BBC Four的Girl in a Band: Tales from the Rock ‘n’ Roll Front Line,記錄在男性主導的Rock ‘n’ Roll世界中那些出色女rocker的故事。女人,一樣可以rock the world。

原文刊於明報2017年2月24日沙發薯


從電視認識伊斯蘭教與國際的分歧

國際局勢是劃分時代的重要指標,亦是大家創作的背景與靈感,一向緊貼時事的電視亦不例外。中東糾紛𣶹生的伊斯蘭國ISIS與恐襲都是自911 以來最嚴重的國際議題,尤其這幾年在歐洲頻密發生的恐怖襲擊,已標誌著戰場已延展到平民身處的繁榮城市。

近年英國境內極端份子數目的增長是令人憂累的問題,英國電視台亦陸續製作紀錄片去探索這些極端份子的背景與及被「極端化」的經過。電影創作人 Robb Leech為BBC Three 製作的My Brother the Islamist(2011)與及My Brother the Terrorist(2014)尤其特別。他展開一系列的調查,了解與他一同長大的繼兄被極端化的過程及原因。其繼兄 Richard Dart與他一樣都是生長在英國的白人,他自在2009年經認識Anjem Choudary與其 Islam4UK組織後便成為極端份子,疏遠其他人。

Channel 4 在2015年推出的My Son the Jihadi與及2016年推出的The Jihadis Next Door亦是出色的紀錄片,前者贏得BAFTA的最佳獨立紀錄片獎項,後者對倫敦Jihadis 的調查令人有更深入的認識——最近在London Bridge 的襲擊者Khuram Butt便出現在這紀錄片中,證明此片的調查認真及可靠。

電視上缺乏亞洲面孔與主題

了解伊斯蘭教與歐美的糾紛不應僅將焦點放在極端組織身上。在多文化的社會上,娛樂性質的電視劇亦有需要觸及更多非中產白人為主導的話題,這才會使不同族種宗教的人能夠有權發聲,或有被社會大眾看見的機會。可惜由有亞洲血緣的演員主導的電視劇仍然不多,美國較受歡迎的僅有The Mindy Project 與及在Netflix 剛播放第二季的Master of None,亦不是探討伊斯蘭教主題的電視劇。

最近英國Channel 4 的新劇Ackley Bridge 則用一個很有趣的角度探討伊斯蘭教社群與英國生長的白人的關係。發生在英國貧困的社區,中學Ackley Bridge由兩所截然不同的學校合拼︰一是移民人口佔多數的中學,另一是白人佔多成績欠佳的中學。此劇講述這中學如何處理兩班學生的衝突, 伊斯蘭教的女學生不屑開放坦蕩的英國白人女學生;反叛白人學生如何對視伊斯蘭教,認為是入侵者等等都反映現實,令人對當中的議題有不一樣的反思。

伊斯蘭教本身的世界觀與國際社會著重的普世價值的差異或者就是所有問題的基本根源。身處在西方社會,伊斯蘭教徒難免感到孤立,難以融入。挪威的大熱青春劇Skam亦踏上另類青春劇始祖Skins 的步伐,加入伊斯蘭教角色。Skam 更走前一步,在最後一季(第四季)以伊斯蘭教女生Sana作主角,故事圍繞著她——一個生長在挪威的虔誠年輕伊斯蘭教徒——生活上面對的挫折。

一直甚富教育、說教意味的Skam在最新一季繼續嘗試以電視教育大眾,嘗試將伊斯蘭教的年輕人的問題呈現成一般年輕人面對的問題——劇集亦把亞洲人潮起來,將當中的男生掃造成性感型男。在一眾視飲酒、性行為與及藥物為平常的挪威年輕人當中成長,作為一個遵守伊斯蘭教教義的女生來說,每一天都充滿挑戰,不只是對性或愛有不同的意見,在生活遇到的歧視及偏見,就更難面對。

我們不時用電視來作娛樂避世,但利用電視來入世了解國際問題,也是很不錯的娛樂呢。

原文刊於明報2017年6月沙發薯


英版Breaking Bad 患癌的黑色喜劇

以癌症為題材的創作離不開煽情慘情故事,疾病和生離死別固然沉重,但不代表一定要哭哭啼啼,Breaking Bad就是一經典例子,以主角患癌切入,真正的故事是他如何為籌醫藥費與及趁自己在生,為家人準備一大筆錢而走上製冰毒的罪犯之路。

BBC的最新電視劇Ill Behaviour的取材接近,幾乎是英國版的Breaking Bad;不同的是,Ill Behaviour中犯法的不是患癌的角色Charlie,而是他兒時好友男主角 Joel 。

Ill Behaviour 是喜劇編劇Sam Bain 的首套單飛作品。堪稱為千僖年最好笑的英國喜劇Peep Show 與及有關大學學生生活的Fresh Meat 都是他與拍檔 Jesse Armstrong的作品。這次Ill Behaviour與他舊作的形式很不一樣,只是三集的mini series,相同的是同樣充滿黑色幽默。

男主角 Joel 與結婚多年的老婆離婚,因而從她身上獲得一大筆錢。正在從心靈創傷康復的他發現Charlie患上癌症卻不願接受正統醫學治療,只以草本與及果汁療法治療。他拒絕化療,不只是因為他是崇尙自然另類療法的嬉皮一族,更重要的理由是其母死於癌症,他不想重覆她死前接受化療所承受的折磨。

Joel 發現Charlie所患的癌症若然及早接受化療,㑹有逾九成機會成功康復。還未走出離婚打擊的他便產生瘋狂念頭︰為救好友一命,他不介意綁架禁固Charlie三個月,強行為他進行化療,直至化療完成。這就是故事主線,夠瘋狂吧?不過,除了搞笑顛倒的劇情外,此劇引人入勝的是它真正探討的主題—友誼。

與家人情侶一樣,朋友之間的關係其實一樣極度複雜。除了友誼外,朋友間總有說不出的恩怨複雜感情。相識越長,關係就更難用筆墨形容,不只間中的爭執或口角,不同的價值觀的磨擦及無意中的權力角力都令當中的關係除了有愛外,亦會有一定的妒忌、不滿甚至是丁點的仇恨。此劇真正探討的就是朋友之間這些複雜情感,亦是編劇Sam Bain他自己個人生活經驗的體會。

同性戀比殺人放火更下流

上月是英國的LGBT Pride 週,BBC 在各個頻道亦特意推出專題及特別節目。其中Against The Law是結合改戲劇與真實訪問的電視劇,探討在同性戀合法前同性戀社群的狀況(1967年英國才將同性戀合法化)。當中的故事改編自記者 Peter Wildeblood 的真人真事,一晚他偶遇海軍士兵 Eddie McNally,二人從此成為情侶。不過因為Peter 與上流社會有來往,因而被警方盯上,截收他們二人的情信再將他們拘捕,藉以將上流社會的同性戀者一網打盡。

同性戀當時是犯法,所以同性戀社群需極度小心低調,因為一舉一動都會讓人有藉口將你定罪。被訪者表示在街上的一言一行都可以被視為同性戀行為,而警方截查信件在當時是十分流行,不少人因此而被拘捕入罪。長在海上的海軍亦是同性戀的「溫床」,其中一被訪者當時就是在船上被補。他若向警方提供更多同性戀者名字,他就可以由五年刑減至數月。因此他透露了一高級海軍的名字,結果這高級官員吞槍自殺,令他一生都承受這悔疚。

縱使在香港同性戀的平權進程不及歐美,但也難以想像原來同性戀曾經有如過街老鼠,比殺人放火的犯人更不被尊重——更令人心寒的是當時的政府與警方真的視同性戀為嚴重罪案,誓要將更多人送入監獄。嗯,世界今時今日的自由與文明,真的不可以當是理所當然。

原文刊於明報2017年8月12日沙發薯


睇政治魔幻 不如睇奇幻劇集

看最近的香港新聞很易會令人迷茫再認不清真偽,太多政治演員,太多政治劇場,太多明明是錯卻說成是真的道理及理據。香港淪落到像冷戰時期的東歐國家的狀態,上有蘇聯的控制,下有蘇聯秘密滲透的政治宣傳人員及人口移植,不少人仍然蒙在鼓裏被這些政治龍鳳迷惑誤導,信以為離奇過小說,看不穿全是耗資過百萬的政治大製作。

這些「政治魔幻」實在讓人身心疲憊,香港人反抗決心不夠,唯有逃離現實,看看電視,看真正的「奇幻電視」。

魔術打仗

改編自同名暢銷小說的BBC電視劇Jonathan Strange & Mr Norrell是電視劇的大製作,充滿特技效果,製作取景一絲不苟。Jonathan Strange & Mr Norrell是架空歷史小說,背景是十九世紀拿破崙戰爭時期,講述當時英國已有三百年沒有魔術師(practising magician)出現,僅有研讀魔術書籍的學者(theoretical magicians)及一班只懂吹牛行騙的假魔術師。

不過,這班魔術學者發現在York的魔術師Mr Norrell,而他亦真正能夠施展法術。Mr Norrell因此決定到倫敦去利用他的魔術貢獻國家,在戰爭上運用魔術。當他及所有人以為他是唯一一個魔術師時,他遇上了一個詭秘的街頭魔術家Vinculus,Vinculus告訴Mr Norrell一個預言,指英國其實有兩個魔術師——另一個魔術師就是Jonathan Strange。Jonathan Strange誤打誤撞下學到一些簡單魔術,並到倫敦會見Mr Norrell,故事由此真正開始。

Jonathan Strange & Mr Norrell吸引的地方是一貫英式的古裝劇period drama的歷史要素,以及原著本身的有趣設定,將故事放置在真實的歷史背景中,並討探當時的「英國人」Anglo-Saxon 及 Anglo-Dane的文化及「英國」文化及身分認同,令這個魔幻故事有更多層次。

Jonathan Strange & Mr Norrell暫時只播到第二集,口碑好壞參半,要對整個電視劇下判斷言之尚早。另一套要介紹的則是只有三集並剛播完的The Enfield Haunting則是貨真價實的精彩,不過,單看劇名就知,這個奇幻與魔術不一樣,這是一部講術靈異活動poltergeist的恐怖電視劇。

阿女撞鬼

倫敦北部Enfield的撞鬼個案poltergeist真有其事,發生在1977年。當年在Enfield的Brimsdown的一間屋被報告有頻密的靈異活動,因此引來報章的注意,最後成為傳媒及坊間熱話。事緣母親Peggy Hodgson報警指她兩個女兒,十三及十一歲,目擊屋企上的物件被移動及不斷有敲門聲,日後更指有魔鬼聲音及石頭與玩具在空中飄浮。當然,到最後專家及學者都認為這個「撞鬼活動」是惡作劇及掩眼法,但它的存在卻為流行文化及恐怖電影提供了充分的養料及題材,到今時今日它仍然常被改編,像這電視劇及Blockbuster恐怖片The Conjuring 續集亦是取材這故事。

The Enfield Haunting的精彩是當中小演員的自然精彩演出,循序漸進的故事陳述以及劇集不止有恐怖的氣氛,更用一個實寫調子拍出故事主角的個性及整個家庭的關係,超越了一般恐怖片的層次。當然,劇集的精彩有賴有份導演原版The Killing的丹麥導演Kristoffer Nyholm的功力吧。

嗯,魔術撞鬼普遍大家都知道是假是魔幻題材,但點解仍然咁多香港人相信香港現在流傳的謊言鬼話?

原文刊於明報2015年5月29月沙發薯


國際網媒的進化與香港網媒的立場

時代走得太快,「報紙」這概念早已進化了幾次,早由一叠紙轉變成虛擬的頁面,再由網頁轉化為無數社交網絡上片言隻詞的新聞報道。

以前只要一起身看報紙,夜晚再看電視晚間新聞就可以掌握基本資訊;今時今日少看一眼手機亦會即時與世界失去聯擊,亦要確保有最新的版本、app及跟蹤新的熱門網媒。

跟上科技的步伐既難亦累人,但跟不上科技的代價就更沉重,幾乎等同跟不了資訊的步伐,活在有資訊時差的世界,身在二○一五年,卻仍然看着二○一四年的舊資訊,所謂「old news is so exciting」。

全民記者
—— 人人均可成網媒,挑戰傳統新聞 ——

在香港我們習慣稱只存在於數碼世界的新媒體(online-only media)為網媒,或者,首要的是要把網媒的概念擴大。網媒是個既龐大亦空泛的概念,由web 2.0開始,由blogging到twitter,簡單來說,以普羅市民有權參與的「全民記者(citizen journalism)」的新媒體核心價值早已挑戰傳統新聞的專業新聞從業員與讀者的分裂關係。現在基本上每人只要有一個社交網絡戶口,就可成網媒;門檻低,人人均是網媒,亦做成了「專業」新聞與「業餘」新聞對立的局面。

以前大家還會專誠到網站觀看的年代,網上的流行指標是Alexa ranking及Google Page Rank,只要有夠多的incoming links及點擊就可以將排名排高。不過,隨着社交網絡的流行,現在要量度網媒的影響力就難多了,坊間有不少公司提供不同方法量度網媒影響力;同時全世界亦多了很多與數碼推廣digital/online marketing有關的工作與職位,即使該公司或媒體並非需要日日更新的,亦會多添一個叫social media coordinator之類的工作及職位,在社交網絡每日更新有關甚至無關的資訊,為求增取曝光率,爭取更多支持者——其實說起來蠻似以前明星每天出show搏上報爭曝光率的做法。

國際網媒
—— 國際網媒做專門新聞,時事政治新聞市場競爭太多 ——

不同香港,國際網媒甚少會走傳統時事新聞的報道方向。一來資源所限及市場飽和,二來發起人通常都做自己喜歡的興趣,都是專門的範疇或是主攻市場忽略的「小眾市場(niche market)」,甚少挑戰傳統具公信力的新聞機構,避免做「全科」的新聞報道。以英國為例,電視已有BBC、Channel 4 、ITV及SkyTV的新聞頻道,尤其BBC與Channel 4已屬業界頂尖,難有空間可競爭;報紙則有齊代表不同政治綱領及報道手法的報章,還未計地方報及政治報刊,單是傳統報紙如《衛報》、The Independent、The Daily Mail及The Telegraph等已經夠多,針也插不入。

說起報紙的競爭戰,其實早在早期網絡時期90年中已經展開,不過當時戰場不在網絡,而是免費報紙。Metro International 1995在年瑞典推出應是全球首份免費日報。1999年英國Metro UK亦加入免費報紙行列,現今倫敦有兩份主要免費報紙,朝早Metro夜晚London Standard Evening派通街。偏向左翼的Metro做得尤其出眾,小報方式卻沒有其他小報的惡俗,數碼版本更處處領先,其手機版本在2012年便贏了一科技獎項當年的best app榮譽。所以,根本傳統新聞沒有空間給網媒參與。

自九十年代開始,具影響力的國際網媒通常都是專門網站,設計、建築、美術、煮食、環保等主題應有盡有。電影界的IMDB或是遊戲界的IGN由資料庫類型到現在有專業報道及自製節目;音樂有Pitchfork成為國際音樂指標,現在已將傳統音樂傳媒NME等比下去,甚至延伸到實體刊物。又或是以科技、科學為主的Boingboing是Blog年代最受歡迎的blog;利用web2.0的特性的Reddit仍是全世界最受歡迎、具影響力的「網媒」,專門出產惡搞(meme)及爆笑故事,是不少記者搜奇的寶庫;或是類型接近的4chan、9gag等由「用者」提供幽默資訊的網站均是經典的成功「網媒」。近年因社交網絡廣傳而爆出的是以「N個令你XX的」報道手法的幽默網站Buzzfeed,收到巨額投資後,他們近年亦開始着力辦傳統認真的新聞報道,不過暫未見成果。

立場新聞
—— 立場參考的Huffington Post結合博客文章與傳統報紙運作,模式仍受爭議 ——

說到傳統新聞、時事類別的網媒,當然一定會提及《赫芬頓郵報》Huffington Post,亦是「主/立場新聞」參考的新聞與博客文章匯集的運作模式﹕媒體有一隊全職受薪的團隊作日常運作、報道及撰寫文章,同時網頁大部分其他內容是刊登其他bloggers的文章。與香港一樣,blogger的博文是沒有稿費的。Huffington Post亦曾受外界質疑經營手法,他們的不同作者亦以文章回應,其中一員工指受薪員工是公司的支柱,沒有他們網站根本沒法營運,其他bloggers亦沒有空間發布文章及獲得這麼大的讀者群。而其他bloggers中,有人坦白說他們別無他法,一心想找渠道發布作品,能發布獲閱讀及回應已是很不錯;有人則用「商業」心態解釋免費寫作根本不存在,認為每一篇文章都是一個投資等等。

香港網媒
—— 時事網媒數量一下子倍增,香港獨特現象——

2012年主場新聞成立以來,流行的香港時事網媒一下子蜂湧而來,由單數變為雙數,是對香港政治環境的回應,亦是踏足於香港傳統新聞媒體的不足,屬於香港的獨特現象。其中「香港獨立媒體」、「港人講地」、「熱血時報」、「巴士的報」及「立場新聞」均走全方位主題的傳統報紙路線,其他如「謎米」、「破折號」、「本土新聞」及「852郵報」等僅提供政治新聞及評論,還未計沒有正式網站的facebook專頁。乘着香港敗壞的政治氣候及愈漸緊縮的新聞自由而來,這些新網媒都有鮮明的政治任務及立場,「巴士的報」與「港人講地」是建制派,後者更由前行政會議成員張震遠及梁振英競選辦顧問鄧爾邦成立的「齊心基金有限公司」管理,稱它為政府的喉舌亦絕不過分;其他的新網媒都是或多或少抱着推動言論自由的政治立場,都有類似「保衛香港民主發展」的宗旨,全屬客源接近的競爭對手。

這兩年成立的新網媒大多有財團支持或由傳媒人、知名人士成立,「巴士的報」屬星島新聞集團旗下,「謎米香港」是蕭若元的「香港人網」的後續,「852郵報」則由游清源創立。新的網媒僅有「本土新聞」及「聚言時報Polymer」是由民間發起,前者發起者不明,相信是「本土派」的政治支持者成立,後者則是膠登討論區用家成立,未來將會有正式新聞運作。

經歴過政治啟蒙的雨傘年,香港人終於明白就算所謂「同路人」,同一條路都原來有無數小巷細路,是否條條都通羅馬仍是未知數,但每個網媒都希望香港發展會踏上自己支持的路數,這亦能解釋為何明明市場已這麼飽和,網媒還是要在這塊餅上爭餅碎的原因。這是網上輿論戰,在擠迫的戰場上,寸土必爭;評論是手段,facebook是主要戰線;製圖配上吸睛的題目是行軍必備,每一個like及share均是彈藥,專頁like 的人數則是即時戰績,爭取香港發展的話語權是首要目標,在未來任何政治行動獲取更多支持自己方向的市民支持,即所謂增加「動員力」則是長遠的戰利。

信託管理
—— 立信託非獲公信力的良方,香港人政治醒覺 ——

例如網絡盛行advertorial,簡單來說即是扮作是正常文章的廣告鱔稿。「主場」以前已曾出現此問題,經典為《網上討論區 媒體大眾日日追》的廣告文,「立場」又如何保證能避免此問題出現又或是防止變本加厲?觀乎同是以信託形式經營的BBC及《衛報》,它們的權威及公信力亦不是因為「信託基金」的營運方式,而是經年累月,靠專業嚴謹的新聞報道及出色文章所累積的。信託形式,大抵也只是可阻止持有人當「生意做唔成」就話摺就摺的不負責任行為——其實就連立場新聞的「元祖」Huffington Post亦是牟利機構,在2011年已被AOL購買,信託管理更像只是應對之前公關災難的手段罷。

香港人的政治意識已經大大提升,「民主」不再是大家的着眼點,「如何爭取民主」才是大家關心的問題。媒體用的一字一句的分別亦能左右讀者會否支持其政治取向;媒體的公信力亦絕非建基於鏗鏘美麗的字眼及偉大高尚的宗旨。「立場新聞」在佔領結束後即時重返時事網媒的市場,「立場」鮮明;但,究竟真正「立場」何在,則或者仍然有待觀察。總之,香港網上新聞媒體的競爭戰,正式開始。

原文刊於明報2015年1月3日星期日生活


《飄到哪裏》渴望脫困的一代人

由唱作人周華欣思索香港音樂人「飄到哪裡」的命運

獨立音樂界新唱作人周華欣剛推出首張個人專輯《飄到哪裏》,唱片封套是灰濛天空的黑白相片,有一群零丁飛鳥的剪影。香港正值繼九七前移民潮後首個移民高峰(保安局剛公布上年2015年移民數字為七千,比前年更微增一百人),封套似是活在二○一六年港人的貼切寫照——既看不到安居樂業的未來,亦看不到民主自由的希望——於是我主動聯絡這個剛完成大學課程的周華欣,了解這年輕唱作人的落泊心情。

「離開」是音樂人一直探討的主題。「離開」引申就是自由及理想未來的追求,但「離開」卻要付出無家Homeless與離根Rootless 等有如拼棄過去的代價。John Lennon1977年寫的Free as a Bird 正唱出了追求自由背後的矛盾掙扎心情。范曉萱在1996年的《消失》是她受不了音樂工業剃頭出走前的渴望消失於世的內心寫照。又或是影響了二千年後唱作歌手的文青代表陳綺貞首支單曲《讓我想一想》亦是圍繞類似主題——音樂裏有陳綺貞音樂影響的周華欣同樣探討這主題自然不會令人驚訝了。

周華欣的「離開」則更卑微。她提問的不是飛,而是「飄到哪裡」。那種無法控制的無力感,不單是個人感會,切合她缺乏自信及自貶的個性(像訪問中她不斷說「覺得自己真係做乜都係做得唔好」);這沮喪更是廣泛,在社會上大家都感受到的——這亦是使周華欣的「離開」主題更有意思的地方:與香港的「移民、遷散」現像及港人渴望脫離困境的心態重叠。

以水喻大眾,無法掌管自己命運

如周華欣自己都坦白承認,想逃離現實的心情,最主要原因還是自身生活的種種挑戰,才是「飄到哪裡」最主要的原因,而政治形勢只是大圍環境的影響,引自專輯中《水》的「飄到那裡」正是她活在當下的體會。「我們在社會上都是很被動的,而《水》正是這個意思。我常覺得我們就像是『水』,我們不能控制自己的形態,而是被外界環境強迫改變自己的形態。」

周華欣說大學這四年內很想去旅行,但不是實質,而是思想的旅行——原因是太多困擾。她需要思想的空間,要逃避煩囂的社會。有趣的是,原來剛完成大學課程的周華欣不是沒有離開過,2014年在香港發生雨傘佔領運動時,她就在前南斯拉夫Yugoslavia的歐洲國家斯洛民尼亞Slovenia作交換生,因此對「離開」有不一樣的體驗,亦對受俄羅斯影響、較動蕩的中東歐有較深切的認識。

「佔領時那時候我每天都在Facebook追看消息,亦在網上當義工幫忙聯絡,除了沒有訓街外,做的都是你在香港會做的事,根本就好像沒有離開過香港一樣。」這除了是「心繫香港」的最佳寫照,亦說明了在很多人眼中活在異國是風流快活的移民生活背後的真正挑戰。

在不公義下,政治、社會音樂是「零作用」

作為關心社會,熱心時事,並在浸大主修國際關係(Government and International Studies)的大學生,首張專輯的音樂卻沒有牽連到政治,以及直接連系到香港的時事議題。在「政治」成為吃香的熱門主題,主流到獨立音樂紛紛唱起香港政治話題的時候,笑言是讀「沈旭輝d friends」國際關係的周華欣為什麼沒有任何社會主題的音樂?難道沒有要用音樂來回應政治的壓力嗎?

「其實我自己也有做一系列回應政治事件的歌曲的,但這首張專輯我自己一個人做所有東西,一人沒能力編這些social作品,亦不想破壞歌曲氣氛,所以首張專輯便做我一個人能力範圍能夠做到的音樂。」原來她的創作亦有回應社會事件,例如雨傘佔領運動或是前提及的烏克蘭革命,她不著急將這些歌曲公開搏取曝光機會,反而是等待將來可以將這些作品編上豐富的編曲,有更好的表達。她對自己的音樂有追求,笑言現在自己「太acoustic」,希望在未來音樂上有更多的層次表達。

對於這種政治音樂風,周華欣覺得評價歌曲好不好不應從政治考慮,很多人在雨傘佔領一事後「跳得太快」,逢牽及政治就「斷定是好」;她亦覺得政治音樂得到額外注意,「這樣對其他音樂人的音樂有點不公平。」或者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周華欣才不跳進「政治音樂」這熱潮。

政治音樂成主流音樂的大熱噱頭,更不乏歌手均高調以政治議題作旗號,視音樂為政治手段甚至是社會運動,令大家不禁思考音樂在動蕩社會環境的作用,以及政治音樂的價值。周華欣則沒有普遍「文青歌手」的浪漫,她直言「坦白說,我覺得social歌100%影響不到政治形勢,是零作用的,因為這是大圍的因素,要改變社會或推翻極權不公義,是需要真實的行動,是要revolution的。」而對於音樂在亂世的價值,她則認為「音樂除了是感情抒發,或者是可以讓大眾認識一些社會議題,人家聽完你的音樂會再follow的;而我的音樂則只是一種記錄,像未來大家可以檢視2016年的音樂,明白這一刻大家的心情及反應。」

是她也是你和我,周華欣在典型香港環境成長

與周華欣的對談,「生活」是周華欣她常提及的詞語,而對她來說,她真正的生活原來只始於大學生活。「我中學時好大壓力淨係讀書乜都冇做過」,她與其他一眾學生一樣,中學生活只有學業;在音樂上,她亦隨波逐流,只跟其他同學一起聽容祖兒、吳雨霏及Twins等的廣東主流音樂;家庭也沒有給她良好音樂成長背景,父母迷戀廣東歌,母親的偶像黎明是她成長的家庭音樂背景。這些種種背景令她就算是由中一已開始寫歌,也寫不出滿意創作,盡是她口中很單一及很「pop」的歌曲。

四年前參加的文藝復興夏令營(由黃耀明創辦的文藝復興基金會擧辦)則成為了她創作上的啟蒙,令周華欣重新認識音樂創作及遇到一群音樂創作上的朋友及前輩。得到夏令營的啟發及音樂良友的支持,她對自己及創作更有自信,由以前「做乜都唔好,好差好差」進步到「現在也不是好,只是好一點點,沒那麼差」,所以希望在大學期間試音樂路的可能性,在畢業前自資推出首張唱片。既然生活不易,社會紛亂,再加上在不健康的香港音樂環境的情況下,周華欣在自己的音樂路上看到一點方向嗎?「對於未來我真是超級超級超級迷惘的。」

「我不會當全職音樂人,因為我覺得自己的經驗與生活都不夠。」對周華欣來說,暫不當全職音樂人,不單是錢問題,亦是經驗與生活不足的問題。周華欣解釋自己中學時期就「唔係讀書就係讀書」,所以她的人生就像剛始於大學,真正的生活經驗就只得四年;如果自己即時投入全職音樂人的工作,那她就會只與音樂圈打交道,思路相同的音樂人相處,同聲同氣,那就不會有任何生活及思想上的體會。「所以我想花一些時間打不同的工與不同的人有interaction,有不同的交流。」

經常緊張地覺得自己做得不夠好,長得不夠美,在單調的音樂環境長大,這些都是大家的故事,亦是今天周華欣的音樂故事。再不夠自信,她亦自己一個人落實推出唱片的願望,敢面對大眾唱Ugly People Song,默認「ugly」,以她所謂的「因自悲而自大」的勇氣去唱出社會上對長得不夠靚的人的不公平;再不夠好,她也敢追逐自己的音樂道路,面對觀眾表演自己只係「好了少少」的音樂,並正為CD Release Party 落力籌備。或者,不要再小看自己,我們被風吹到哪裡,都總會找到雲邊的那線閃爍的光。繼續上路。

原文刊於明報2016年6月4日星期日生活